漫遊薄荷綠大海

連續的晴朗高溫天氣，許多人已穿起夏衣，甚至開了冷氣。汙濁的空氣讓熱度在盆地裡翻騰，更加深了灰色的無奈感，難捱的夏季已然提前上場。

走一趟仙跡岩，三月底該有的花和果都只初露端倪，甚至不見音訊。大葉釣樟才正開花，猿尾藤只抽出嫩枝，破布烏只有一點新葉，破布子花苞剛冒出頭…。喔不！野地裡的春天還在進行中。

爬仙跡岩是為了找柑橘葉，來餵養家裡的鳳蝶寶寶。天雨路滑又沒穿雨鞋，每一步都戰戰兢兢，小黑蚊又多，只要摘到就趕快下山吧。沒想到進入森林裡就不可自拔，東瞧西看，把最近所學驗證一番，也顧不了小黑蚊了。就這樣自得其樂玩了半天，才帶著滿身紅豆回家。

朋友邀約山毛櫸步道一日遊，距離上回造訪已經七年了。懷著無比興奮期待出發，7:30乘中巴，到玉蘭茶之鄉換搭九人座，抵達登山口已經11:20。此時停車場早已爆滿，沒處停的小車來回鑽動，遊客擁擠穿梭其間。

單程3.8K的步道，需在四小時內來回，時間非常緊迫。我才停下腳步按了兩下快門，也還來不及去拍翠峰湖，夥伴們就不見蹤影了。於是也卯起來追趕，以健走的姿態行這段2.0k左右的平緩山徑，但遊客實在太多了。開始陡上坡，經常需慢行等待。幾位自行車勇士將車子放倒一旁加入行列，但騎士似乎不太適應山徑，沒幾步路就滑倒在地，引起一陣驚呼。利用空隙繼續超車，一邊手持小P獵取美景。

疫情最嚴峻階段，走河濱是我唯一的消遣。夾雜在一排榕樹中，有一棵樹吸引了我。細碎的多回羽狀複葉，一團小白花開在樹冠頂層，果實有點像莢果，但距離太遠看不清楚。直到某天經過一棟大樓，一棵開滿白花、果實長條懸垂的大樹，原來就是鼎鼎有名的辣木。

傳說辣木的葉、花、果實、種子、甚至樹根都可食用，種子尤其具有療效，所以被稱為生命之樹，在台灣曾風行一時。原產於印度北部、非洲、馬達加斯加。喜高溫陽光，台灣多種於中南部。葉3回羽狀複葉；花集中枝端，夏季開花；果實長條狀，三縱稜，成熟縱裂；種子徑1公分，有翅3枚。

爬仙跡岩。山友說山頂有鳳蘭，但已經過了花期果期，並無什可觀。倒是某一個斜坡腳，台灣魚藤吸引住我的目光。小小一塊林下草地，擠進十多棵幼苗。抬頭往上一瞧，粗壯的媽媽可不就在樹冠最頂層。她飽足陽光水分，餵養出最健康的果實種子，子孫後代繁衍興旺。

紅褐色的嫩葉，像是嬌弱還未能伸展的小臂膀，半是害羞半是膽怯，真讓人心生憐愛。整株幼苗直挺挺的像是精神抖擻的小兵，但長到一公尺左右，就從葉腋長出柔軟的側枝，從此開始不一樣的人生。她以嫩莖四處探尋，遇到剛好的對象就攀爬上去，開始一段新旅程。如果對方也是株小樹，就緊緊纏住一起長高，等待機會再覓良緣。沒有多久時間，已經站到森林最頂峰，傲視所有林中巨木。以最少能量，創造最有效率的向上人生，是蔓藤植物的哲學。

我家就住在仙跡岩山腳，二十多年來上山的次數屈指可數。感覺太人工化、沒什麼新鮮感、生態可觀者不多…，寧可跑到別處去。直到這半年，因為帶了一些活動，仙跡岩成為尋找材料的最佳地點。就在密集的走訪之中，觀察她的細微變化，有了許多心得。真應了那句老話，因了解而喜愛，因喜愛而更加親近。

今年春天值得開心的事並不算太多，但有一件大家應該都有同感，就是蔬果價錢非常便宜。不能到處趴趴走，又對外食有所疑懼，此時正好在家大展身手，每天吃飽吃好，讓身心都得到療癒。

蛋黃果小時候在南部就吃過，那種軟又甜膩的口感，加上有一股熱帶水果的怪味，讓我長大後敬謝不敏。三月初看到擺在水果攤上，大又飽實品相極佳，才賣6 顆100元，就買了三顆。店家說擺到皮裂開才吃，經過一番體驗有了心得，只要擺到一定的軟度，無論皮有無裂開都要趕快享用。在剛好的熟度時，吃起來稍Q又緊實，口感甚佳且無怪味。一改過去印象，是很美味又營養的水果。

黃金花雨直直落，彷彿千軍萬馬，一齊奔向地心引力的終站。被花瓣襲擊的感覺，既浪漫又富趣味，她的力量頗超乎我的想像。才短短幾秒的拍照時間，我的肩頭、帽沿和相機上，已布滿花片，還伴隨叮咚的撞擊聲響。如果說花朵有靈性，那麼她的魂魄必定十分剛毅吧！

大學路上的水果攤，老板娘說:大清早已經掃了三遍，若不如此恐怕要被淹沒了。一年開花兩季，每次約兩星期的時間裡，又集中成兩梯次大開大落。先是所有的花在兩天內落盡，接著就開始下子彈，打起來可是很痛耶！

距離高雄市約莫2小時車程的藤枝，有「小溪頭」之稱，過去是布農族人的生活區域，日本時代在此設立京都大學演習林，因此有台灣少見的日本扁柏造林地。而著名的六龜藤枝警備道、內本鹿古道等重要道路皆通過此地，留有不少遺跡。

園區海拔在1500~1840公尺間，涼爽宜人。中海拔熱帶闊葉霧林中，孕育了豐富的生態，鳥類昆蟲頗多，還有以此為名的藤枝秋海棠，是個十分適合觀察賞鳥或爬山休閒的好地方！

最近幾年，寶山二集團成為南部熱門的賞櫻景點。我們這時候來訪當然趕不上櫻花季，只因隔天要去藤枝森林遊樂區，這裡是最靠近的住宿地點。

高雄桃源區寶山村包括一集團、二集團及藤枝。一、二集團是日治時期成立株式會社，集資分批開發林地，由員工宿舍區漸形成聚落。目前，一集團只剩零星住家，二集團上下坡住了二十幾戶，其中有一家民宿。藤枝因有森林遊樂區的吸引力，當地居民大都在做觀光生意，民宿餐飲店就有近十家(這應該是崩塌之前的情況)。 

導覽老師指著大喬木樹冠層，「那裡有幾顆愛玉。」 這麼好的眼力！我用長鏡頭調近，卻只看到幾顆橘子般的果實，哪來的愛玉  ? 而那果子又是什麼呀 ?  「就是她，是我們這裡做愛玉的原料，叫大果藤榕。」 啊，原來愛玉子除了薜荔外還有另一個兄弟大果藤榕，今天真是長見識了。

鮮美的外型顏色

對於喜愛戶外觀察的人來說，這裡真是一塊寶地，豐富的熱帶生態、珊瑚礁地形、藍天綠地、山海美景…，讓人玩賞不盡。我們只有半天時間，又都是重度好奇等級，所以只走了1/4不到，榕屬、豆科、恆春半島植物、蘭嶼植物…。雖然如此，就已經很豐碩了。

南仁湖步道是此行重頭戲。三十多年前我初次拜訪，墾丁國家公園才剛成立不久，當時的路線經過南仁山遺址，還看到石板屋聚落。夥伴說幾年前過來，植被比現在差很多。

南仁湖位於南仁山生態保護區內，必須於網路上申請，每日有400人限額。由管理站出發至南仁湖全長4.3公里，路平坦易行。保護區內植物相當豐富，大約有 1200多種植物(將近全台灣的1/3)及300多種大型真菌。受到每年 10月至隔年 3月東北季風的影響，迎風面樹型低矮，包含熱帶、亞熱帶及溫帶植物群，植被壓縮效應是一大特色。有三個終年不枯的湖泊，中央水域、南仁湖及宜蘭潭(或稱南仁古湖)，匯聚了山上的雨水和山泉水。幾十年前有幾戶關西來的客家人在此地種植水稻等，他們圍堵湖水調節灌溉，現在都已遷走。

哇哇大隊沉寂多年後，今年開春籌畫了一個大活動，五天的墾丁之旅。對野外觀察荒疏已久的我，幸運地趕上這次盛會。中型遊覽車，15個人浩浩蕩蕩出發。第一、二天住墾丁警光山莊，第三天六龜寶山部落，第四天美濃。

第一天清早就往南走，中途停留車城吃綠豆蒜，下午三點就到達貓鼻頭。在這裡繞一圈，熱帶海濱植物實在十分陌生。關山夕陽還須買票入場，寧可在附近觀察，猿尾藤已大盛開。晚餐到恆春的城郊小館，道地的客家菜色讓人垂涎，我們就連吃三天成主顧了。晚上墾丁派出所前的棋盤腳盛開，濃郁的香氣招引天蛾前來。一掃白天的暑熱，海風吹來竟有些涼意。大街上人潮不算多，燈火音樂交織竟有一點異國的氣息，猛然想起已經來到熱帶國度。

稍陰悶熱氣溫不算太高，盛暑中不錯的天氣。五月底還沒什麼蟲可看，這個月突然像大爆炸般，連白腹遊蛇、斯文豪氏蛙也出來湊熱鬧。蟬鳴鳥唱蛙和，加上喜愛大自然的大小朋友，園子裡熱鬧滾滾賓主盡歡。

值班二子坪，整天陰涼舒適微風無雨，夏天裡難得的美好天氣。蝴蝶季已近尾聲，今年蝶況不佳，前面太乾太熱影響花況，最近一直下雨雪上加霜。遊客不算太多，但以非假日來說也不少了，志工們都度過輕鬆愉快的一天。

過午之後雲霧漸起，小觀音山籠罩在黑霧之中。不久又透出些許亮光，但霧氣更濃了，及至四野茫然一片。原本打算下班後去大屯賞景，看情勢只好放棄。百拉卡公路能見度不到50公尺，過觀景台時感覺白煙從谷底（竹子湖）不斷翻湧上來，行車需很小心。到了陽金公路上，能見度好很多，過竹子湖已經陽光乍現，真是兩個世界。

去集集值班，離開熟悉的人事物，進入陌生的場域。隨著被分配到的位置，將工作內容、展品複習一番，之後解說、觀察遊客，或坐下來看自己的書，或發呆。有一點接近人群，大部分時間是疏離的。類似短暫的放空出離，但是安全沒壓力，隨時可以回到人的世界。

卸下身邊的瑣事出走，在一定安全距離下跟人群接觸，保有純然之自主性，這是當志工最吸引人地方，在集集尤其如此。工作結束後我會到生態園區遊走，滿園蓊鬱的植栽，早已發展成天然的樣貌。空心磚鋪成的步道積滿落葉，不時穿越一個個蜘蛛網，真像通往森林深處的神秘小徑。這麼美麗的園子，可惜了只有幾個人來探訪，因為她座落於集集，除卻假日之白天時間，就是個安靜優雅的小鎮。

黑色羽翼、頂著一頭毛毛白髮，出生三週左右的鳳頭蒼鷹長相滑稽極了。除了餵食，大多數時刻母鷹都不在巢內，公鷹更是來去匆匆倍極辛勞。兩隻小鷹大多數時刻都站立著，能自己啄食了，有時張開翅膀，雙眼炯炯有神，腹部羽色越見鮮明了。

從巢下很容易看到站立著的小鷹

三月底公鷹被喜鵲驅趕，好幾天沒飛到高塔。四月初學校舉辦前進台大慢跑活動。這天天氣晴朗，正當在操場集合時，神奇的事發生了，公鷹回來站上建築物頂端的高塔。小朋友都非常驚訝，都市中竟會有猛禽，並且就在學校上方。趁機會介紹鳳頭蒼鷹築巢的經過，並在活動結束時指引小朋友尋找巢位。

過了幾天突然變炎熱，七點多就感受到太陽的威力。我正要去找鳳頭蒼鷹，卻發現高空有猛禽盤旋，是黑鳶！ 這是我第一次在台大上空看到黑鳶，難道是發現蒼鷹的巢想來偷襲嗎？我緊張地追著牠的身影。只見黑鳶緩慢優雅地在舟山路高空繞了幾圈，鳳頭公鷹才冒出頭來，卻只在低空繞了小半圈就隱進樹叢。是感受到威脅，但自知體型不敵所以躲起來嗎？ 隔了一小段時間公鷹突然從樹叢衝出，筆直飛到高塔上，似乎要引開黑鳶的注意力...。但另一端的黑鳶卻好像全沒把這一切放在眼裡，牠繼續繞了半圈後便往福和橋方向去了。

台大校園不乏賞鳥追鳥的人，早幾年領角鴞、鵲鴝、綠鳩吸引了一批攝鳥愛好者，近幾年松雀鷹、鳳頭蒼鷹也盛況空前不惶多讓。我一直是很淡定的，比裝備時間比耐心企圖心，沒有一項及得上獵鳥人士，所以就隨緣自在，寧願四處去賞花拍蝶。去年11月發現鳳頭蒼鷹新起的巢在舟山路上空，離我辦公室不過幾步之遙，又認識慷慨分享多年心得的鳥友，提供珍貴資料，於是我也晉身鳳頭蒼鷹粉絲團一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