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遊薄荷綠大海

蘭嶼之旅的最後一天，因下午三點多就搭船了，只剩半天時間可走野外。我們來到村外的山腳，走入溪溝及海濱繼續研究植物。大多數種類已是老面孔了，俗話說忘記十次之後終究會記得，但以我的情況恐怕還得多一倍。真是一次很難得的學習之旅，令我重拾學生時代的熱血，考驗著自己的極限，以及再次嚐到腦門塞爆後的滿足感。

認識蘭嶼生態的特殊性後，對她的感情更加深刻，其中包含隱隱的憂慮。希望這個小島上的人與環境平衡安好，旅人謹守本分，以學術之名造訪者能多所節制。期待下回的蘭嶼探訪!!

紅頭山是蘭嶼之旅的重頭戲，光要爬上522公尺已經很艱苦了，何況背負照相裝備加上課。我決定收起筆記本，只用相機紀錄。聆聽重點拍照後，真正進入大腦資料庫的只有十之一二，但是對這座山的感覺卻更多了，這是前面幾天所不曾有的。學習的方式有很多種，用心感受可能更適合我。

紅頭山是蘭嶼的第一高峰，海沷552公尺，小百岳＃97，山頂有顆一等三角點及一顆編號696號的三等三角點，登山口在環島公路上的椰油國小旁。比起大天池，紅頭山崎嶇高聳許多，它的植物相更接近熱帶雨林。蔓藤纏繞、著生植物、幹生果、板根、蘭花、巨木、稀有植物，及一大片白榕林。層疊枝葉間灑下點點陽光，密林間水氣蒸騰，澳熱艱困的苦學中，時而恍神跌入迷離幻境，時而驚喜於一片新奇發現。

這是很輕鬆的一天，也是最豐富的一天，上山下海加夜觀跑了許多行程，也認識不同環境的生物。

小天池位於椰油村西北方，通往燈塔的路上坡後往右彎進去，路程很短平坦易行。和大天池一樣是噴發後遺留的火山口，因規模小蓄積有限，大多時候是乾涸狀態。不似大天池遺世於深山中，可望見五孔洞外的海岸，環島公路的車聲亦可聽聞。因四周毫無遮蔽，風吹樹搖草偃，除景色壯闊外還有些刺激。山坡上色彩紛雜，金色部分是蘭嶼金新木薑子和山欖，前者金得發亮，後者暗沉。

蘭嶼主要由火山熔岩及碎屑岩組成，歷經板塊移動、火山噴發、風化侵蝕等作用，呈現出豐富的地貌。大天池位於蘭嶼的東南方，為岩漿噴出之火山口，因雨水蓄積形成湖泊，遺世獨立的景觀加上湖中的枯立木，宛如高山湖泊。若碰到乾季時，則湖底黃土露出，枯木孤傲蒼勁，另有一番蒼涼的美感。

過去大天池被達悟族人視為是神聖不可侵犯的禁地，進入前會以五節芒葉子擦拭身體以求去邪。達悟語稱為「UnDa Dau」，意指「沒有生命的浪」(這個名詞美麗又富想像力)，另稱「DuWaWa」，指「高山之海」或是「鬼魂出沒之處」。

第一次去蘭嶼是二十多年前，島上只有兩間民宿，食宿條件都不佳。還保留許多傳統地下屋，村落前的涼台經常坐許多老人家，一有外地人靠近就怒目發出噓聲。傍晚時分的芋頭田邊，偶而看到穿傳統服飾的老人踽踽獨行，那一幕景象真叫人難忘。而餐館裡竟沒提供飛魚和芋頭，令我十分訝異(其實是氣悶)。

第二次去是2012年，蘭嶼觀光業大起飛，到處是新設的民宿和餐館。我們參加套裝行程，包含文化導覽、夜觀及浮潛，加上每村落走訪觀察，可說是一趟深度之旅。對到處是新起建築、不分日夜滿街呼嘯而過的機車隊，及義式餐館林立幾別無選擇的景象，內心十分憂慮，這座島嶼的獨有文化正被摧殘中。

十多年前去蘭嶼時，所有景點大約只有天池沒有上去­。很多走生態路線的朋友說起他們找人帶路，辛苦攀爬後看到特別的動植物，讓我十分羨慕。這次一到達就跟民宿老闆要求找人帶路，過了兩天再問，他說人數太少無法成行。有一天在門口巧遇別的客人，說他們正要去爬天池，再詳細問下去才知已鋪設登山步道，根本不需人帶路了。難怪招不成團，只要找到登山口就可以上去，只怪自己孤陋寡聞又沒事前做功課！

這幾天的頭條新聞，天秤颱風回馬槍重創蘭嶼，造成有史以來最大風災，港口、機場跑道、環島公路、農會超市、加油站等嚴重受損，全島對外物質中斷…。一個多月前才在那裏享受美麗的海岸與純樸的人情，旅遊記錄都還來不及整理完，景物已然全非，真是十分震驚與難過。我打電話給民宿小老闆，他說海浪把冷氣打壞了，幸而沒有其他太大損失，真是不幸中的大幸。

蘭嶼人因應島上高溫多雨、多颱風的氣候，發展出獨特的地下屋建築。野銀是保存最多地下屋的聚落，也是保留最多民族性的聚落。十多年前來時對這個聚落印象非常深刻，街道上很多豬跑來跑去，村口的涼台內隨時坐滿婦女老人，只要有遊客進入，就緊盯著你，一見到相機(不管是拍什麼)就粗聲制止。現在情況好很多，但若非當地導遊帶你參觀，他們還是會盯著你。這個村子真的很有特色。

蘭嶼有六個部落，椰油、漁人、紅頭位居島西南，距台灣較近，機場漁港也都在此，所以較為熱鬧。但除了食宿購物較方便外，這幾個聚落較沒有特色，而且街道凌亂。

蘭嶼地形中間高四周低，沿海岸修築環島公路，總長約37公里。五天行程中環島3圈半，每一次都很感動，都忍不住猛拍照，也都不斷讚嘆怎麼無法拍出它真實的美。

十多年前我去了蘭嶼，留下很深刻的印象。台灣的幾個離島中，蘭嶼算是最偏遠的（以台北來說），也最沒有建設。當時全島只有兩家民宿，食宿條件都不佳，卻有一種原始的力與美，一種帶有魅惑的吸引力。